戎装赋戎装赋 第1章 青戎在线免费阅读
烛光熠熠,昏黄的铜镜里显出一个人面。
她虽面色苍白,气色衰弱,但却自有一股灵气,五官精致小巧,睫毛长而卷曲,配着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无疑是个人间难得的尤物。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木远秋怔了半晌,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痛感瞬间袭来,这是借尸还魂了吗?
看着镜子里跟昨天判若两人的自己,回忆慢慢袭上心头。
“噼里啪,噼里啪……
尽管隔着整个宅院,震天的鞭炮声依旧如同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木远秋的耳朵芯里,进而直直插进她的心脏。
痛吗?
痛,怎么可能不痛,身心俱痛。
那个她十五岁情窦初开就疯狂爱上的男人,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今日又娶亲了。
而新娘不是她。
她只是个弃妇,而今已不仅仅是弃妇了,是一个即将殒命的弃妇。
她躺在简陋的木床上,浑身火热,头边的窗户被人特意开得老大,美其名曰夫人病重,屋内闷热,需要开窗纳新。
然而窗外却是呼啸的寒风,一热一寒之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身体就像一个蜉蝣,轻飘飘地在无尽的空间中游荡,头痛得就似要爆炸了一般,左胸口湿哒哒的,她用手摸了一把,尽是血,亚麻色的寝衣已经鲜红一片。
她抿紧惨白的双唇,用尽力气攥了攥手里桃色的锦帕,眼眶里没有泪水,但却格外的疼,那种下一秒就要爆裂的疼。
“噗!
随着一股腥咸的味道涌进口腔,木远秋只觉双眼一黑,两腿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自己已身在了这方简雅沁芳的闺房。
窗外昏白的的光影里寒风肆虐,吹得门廊吱吱作响。
木远秋吃力地坐回床榻,半倚在床头,目光缓缓停留在在床榻角落里一方桃红色的锦帕上。
她清楚的记得,十六岁,那个她所谓的新婚夜,在那张大红檀木塌上,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献给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他。
事情过后,他便将一方红得有些轻浮的锦帕送给了她,说:“秋儿,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想到此处,她心口一紧,喉咙处似有万只爬虫袭来,顿时咳嗽不止。
“咳咳咳……
“哎呀,姑娘又嗽了!随着一句着急而关切的话语,外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清晰地听见门外的寒风已然灌进了门来,但木远秋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闺房里暖暖的。
此时房门口墨绿色的厚棉帘子一掀带进一个娇小的身躯,看打扮是一名婢女。
她径直走向屋内,麻利地倒了一碗茶,坐到床边,熟练地摸了下木远秋的额头。
十二分关切道:“姑娘,这会子热倒是退下来了,先喝碗热茶,润润嗓子。
说着将茶碗凑到了木远秋的唇边,木远秋沉沉望了一眼跟前陌生的女子,勉强喝了两口,稍稍压住了喉咙里的痛痒。
嗓子舒服了些许,木远秋冷冷道:“拿去烧了!她指着床角的那方锦帕。
女子正想开口,听木远秋这样说不禁愣了片刻。然而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她应着声将锦帕拿走掀帘出去。
木远秋飞快搜寻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她记得清楚,昨日良辰吉时,他娶新妻,鞭炮炸得震天响。
不过她的记忆却中断在了那夜的鞭炮声中,丝毫记不起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本能,记忆本能地绕开了最为痛苦难熬的时刻。
少时婢女打帘进来开口道:“……帕子已经烧了。进而又道:“姑娘万不可自暴自弃,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这是在哪里?她挣扎着发出沙哑的声音。
然而话一出口,喉咙里再次刺痒难耐,一瞬间她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子立马轻柔而有节奏地在木远秋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姑娘你先别说话,你这两日来,整日发热,额上温度忽高忽低,好不容易稍微缓下来。
说罢,她又端水喂了木远秋一口,才絮絮说道:“姑娘,这回您可得争口气,可别再稀里糊涂的睡觉了。
睡觉?难道自己睡了很久吗?木远秋疑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被杜家轰出来了吗?
终于他还是下手了,木远秋心尖闪过一丝苦楚,知道多半是被轰出来了。
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怎么此时竟然会有些许的难过,难不成还对那个负心汉有所期待吗?
木远秋苦笑一声,却又忽地醒悟过来,心道:“不对,就算被赶出来了,这身躯也不应该有所改变才对!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脯,这里原来的丰满殷实此刻却有些空虚,仅仅小如两颗苹果,于是终于低声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陌生女子见她一脸的茫然,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您是不是又失忆了?!女子眼中露出担忧,试探着问道。
“失忆?木远秋更加疑惑了,她瞪着两颗黑宝石似的眸子愣了片刻,皱眉问:“我是谁?
女子又叹了口气,干脆挨着她的床榻坐下,拉着木远秋的手问道:“姑娘你真的又不记得了?
木远秋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女子看着她有点无奈地说:“那春梅再给您说一遍。
于是叫春梅的婢女一字一顿道:“您是平西王的二女潇青戎。
“平西王?……是那个策马夷南的……潇……。铭北两个字呼之欲出,但她觉得直呼其名有些不妥,于是又吐出两个字:“王爷吗?
平西王潇铭北的大名在大丽国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木远秋自然是知道的。
“对,那就是咱们王爷!那春梅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上明显带着十分的骄傲。
“你说,我是潇……潇王爷的女儿?她更疑惑了。
春梅连连点头。
“可?木远秋叫了一声,心中疑云满布。
“姑娘,您这次怎么不想着吃雕梅酿了?春梅掩嘴偷笑。
“什么?这次?难不成我经常这样吗?木远秋问。
此时换春梅露出疑惑,她皱了皱眉叹道:“唉,您这病怎么就不见好呢?
语毕她起身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沓用丝线钉着的宣纸本子递给木远秋。
木远秋接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记本!那婢女道:“您每次醒来都要看的,每次醒来都要记录的!她努了努嘴鼓励木远秋打开。
“这倒是个好习惯……木远秋心道。
木远秋打开来看,每一页纸都写了字,开头都是天气和日期。
正文字迹歪斜,记录着各种重要和不重要的事,木远秋定了定神细细读来,捋了捋‘自己’的生平。
潇铭北,大丽国夷南平西王爷,麾下二十万兵马,凭一己之力固守夷南边陲,阻断了西境蛮族的进犯,然现年近五十,膝下无子,仅有二女。
长女潇锦戎,二十有二,乃女中巾帼,不仅才学兼优,谋略过人,而且胆识超群,武力也不容小觑,徒手能打翻两三个勇士。
次女,也就是此时此刻的自己,潇青戎,年十三,得了一个爱睡觉的毛病,经常一睡就是三五天,怎么喊都不醒,醒来后也是糊里糊涂,搞不清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亲人有谁,请了许多当今名医名士来看也无济于事。
所幸此病除了上述的问题外,并不危及性命,久而久之周围人都已习惯了她的这个病,每次都当她又得了一场风寒。
总体看来这潇青戎就是一个黄髻小儿,无忧无虑,也可以说无所事事。
与当时多子多福,妻妾成群的大家风气完全不同,潇铭北只有一位结发妻子,便是潇锦戎、潇青戎的生母戎佛瑶——大丽国海东都指挥府司指挥使戎才贵的长女,十八岁便嫁与了潇铭北。
潇铭北身为一方悍将,能力卓绝,按理说应该将家族责任孑然于心,儿女之情于他则应该只是轻描淡写,然而这位老狼王却是一位情种,将一生的怜悯与疼爱都给了自己的发妻,家中并无妾室。
此外,那记本上重复提到一个叫子奕哥哥的人,木远秋好奇,随口问那婢女:“子奕哥哥……
话没说完,屋外便传来小婢女的请安声:“大爷来了,给大爷请安!
“青青……一个男声响起,温润如玉,其中的爱怜和疼惜显而易见,男声顿了顿才又问道:“好些了吗?
“姑娘刚醒。小丫头答:“大爷您自去看看吧。
说完就见春梅利落地掀起厚棉帘,道了一声:“大爷请进。
只见帘后一个身材顷长的男子正脱下灰色的氅衣,露出一身藏青色的锦袍。
他将氅衣递给侍女,随后弯腰走了进来。
看着正在走近的男人鼻翼高挺,剑眉入鬓,俊美的面庞犹如三月里的桃花,木远秋竟生出了十二分的厌恶。
这种长相似曾相识。
跟自己前世的夫君相比,竟也能一较上下。
正是这样动人的一张脸,让自己迷失了,最终变成一个傀儡任由他摆布,任由他摧残。
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她木远秋,不,不对,现在她是潇青戎,从此以后她就是潇青戎。
她潇青戎绝对不会再走一次老路,再将自己连同家人陷于那种孤助无援的悲惨境地。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冷淡地将头扭向自己的记本,不言不语。
来人似乎没有料到潇青戎会是这样的的反应,愣了片刻才搓搓手尴尬道:“青青……你!
“我好得很!潇青戎直言道,她不想给来人慰问的机会,说罢也不抬眼,继续翻看着自己的记本。
“噢,是吗?来人越加尴尬,伸手想去试一试潇青戎的额温,不料潇青戎头一偏,躲开了他的示好。
来人脸色微变,略微迟疑了片刻,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收了手,转瞬笑道:“青青今日似有不快,那为兄就改日再来看你!
“慢走不送!潇青戎快人快语!上辈子跳的坑,今日她绝不会再跳。
来人眉头皱了皱,疑惑之意溢于言表,然而只是片刻,又恢复了从容,嘴角微扬,强制性地在潇青戎头顶上抚了抚,道:“那就好好养着,为兄改日再来!
说罢转身带起一阵凉风,大步踏门而去。
“为兄?潇青戎奇怪道,不是说潇王爷只有两个女儿吗?哪儿跑出来的兄长。
“姑娘,您今日……屋子里的婢女两只眼睛挤得混圆,疑惑地问道:“姑娘今日……怎生如此脾气性儿?
“怎么?潇青戎漫不经心地翻着记本,一眼就看到潇子奕三个大字,周围还有一行小字:潇青戎一定要嫁给潇子奕,一定一定!
“无知!这跟十五岁时候的木远秋真是像极了,一心就想嫁给那个心心念念的他,殊不知这是断送自己的开始。
潇青戎问:“这个潇子奕是谁?
婢女巧笑,又给潇青戎递上一碗热茶,她眉间带笑:“您别说不认识大爷了,这才刚走了没几步路呢!
“……他?潇青戎停了手,愣了愣,冷声道:“果不其然!
也只有这样俊秀的男子才可捉拿住少女的心,这不怪年少的潇青戎,当然将来的潇青戎不会再犯这个错,这会致命的错!
潇青戎盯着记本上“潇子奕三个字,依他这个姓氏来再结合当前的实际来看,这个人应该是潇家二老的养子,既然是养子那就更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想到这里,潇青戎总算是笑了笑。
也不知道潇青戎本尊的神识去了哪里,住在这具躯体里的木远秋丝毫感觉不到前者的气息。
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天开始,木远秋就是潇青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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