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忧思难忘第2章 明月话事从前公主怜,离储秀宫新进公主殿在线免费阅读
回储秀宫的路上,她问我“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明月。
“你姓……明?
我摇头,说“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有父母,所以我没有姓。我在宫外的时候,都是找活干,编织刺绣、端茶烧菜都是做过的。后来,有人说,我长得水灵灵的像明月一样,就有人叫我明月了。叫的人多了,我也就是了。入宫登记时,我说叫明月,宫人们也就没有怀疑,直接记上。
我与她一起走,看着两边高高的宫墙,竟不知觉地在宫内待了三年。
三年前,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一家饭馆与老板娘唠嗑的时候,相中了正在扫地的我,哄着我说让我入宫,从今以后,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我看着她穿着细腻崭新的衣服,佩环戴饰,发髻齐整,不像假的,于是和她挑中的其他姑娘一起懵懂地按了手印,入了宫。
可尽管入了宫,那安居衣食好像依然与我无关,15岁那年,脚已快定型,可是嬷嬷们说,三寸金莲才配做皇家的女人,而我双脚长成已经无法挽回,于是按着我把我的脚趾系数切断。那时候真的很痛,痛到眼泪都不能自已,时不时会疼到晕厥。也许,这也是后来我看到小沈后和他共情、心疼他的部分原因吧。嬷嬷们说,先平整地裹个两三年,便是铁莲,等到伤口好了再用些力度裹起来,就变成金莲了。
我听了她们的话,可是毕竟身份低贱,与那些官家小姐不同,有牌子还能在侍寝后升升位份,升了位份后就能住大一些的独立寝宫了,据说吃食衣物也会好些。
而有些秀女看了我的脸,都不大愿意与我搭话,我小心地组织语言与她们说话,可她们的言辞有些不大友好,与外面的女子不大一样,至少有些是愿意和我友善往来的。储秀宫的人,常常把打扫运饭的任务交给我做,姑姑嬷嬷们也常常说,出身不好的人是要多吃些苦的。
可是,我每日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活,与其他秀女们的吃穿用供给都还是一样的,有时甚至要差些,比如吃些她们剩下的,有时自己结束活儿太晚连吃的都没有了。
在外面,我还能自由行走,多存些钱干我想干的活,做我想做的事。
高墙林立,不见天日,我很想逃离这个压抑拘束的地方。
不知不觉地,我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了,正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发现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是要把我看穿一样。
我立刻羞红了脸。
她还是那般爽朗的笑“那我帮你吧,帮你出宫。
可,她已经帮过我下树了,这还要她帮,岂不是,我亏欠了她两个巨大的人情?
“大人,直接叫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合礼节的,于是我找了个妥善的称呼,“从今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明月的,请尽管吩咐。
“那你先做我的侍女吧,总比在这储秀宫好。做满一年我就拟书一封,许你出宫。
我又想起四皇子抛出的橄榄枝,两相对比,我好像对她更有好感一些,但,为什么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还是侍女,王公贵族是对侍女情有独钟吗?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疑惑,道“傻呀,秀女是我父皇的女人,三年了你都没有出人头地,反而任人欺负,连牌子都没有,由他人支配。说明储秀宫于你,没有前途。若是你做了我的侍女,就直属于我了,你想报恩也来的容易,而且我直接写书让你出宫,那也是合乎宫内规矩的。
原来如此。
“而且你做了我的侍女,算是我挡你的晋升之路,断了你的前途,这样的报恩,怎么看也是你亏。我的算计真不错。
“……
她走在前头,带我跨入储秀宫的门,周围有人认识,纷纷俯身行礼,恭谨地喊“公主殿下千岁,怯怯地要带公主入宫。公主摆摆手,说,自己不方便进里面,让我快快进去整理一番,她要和掌事姑姑说些话。
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理得会很快。原本进入房中,总会有人使唤我做些什么,可今日室友却没与我说什么,我整理时,她们都无言。
待我打包好时,熙笙突然叫住我“明月,以后你飞黄腾达后可不要忘了我们啊!我们还是挚友,不是吗?其他室友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可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干活,以后的路是说不清的。我笑笑,想握住她的手说些什么,但是想到她平日对我百般嫌弃,我又放下手,柔声道“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帮明月一起搬东西?嘹亮的嗓门响起,随之而进的是掌事姑姑,她一改平日对我的苛责,客气极了“明月啊,你是个好孩子。以前待你多有不周,是姑姑的不对,但是呢不要放在心上,姑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
她揽着我的肩和我亲昵,身后的室友们纷纷用多双手帮我托着一个布袋。
“你可得好好感谢姑姑了,储秀宫的苦不是白吃的,你看现在好日子不是要来了吗?出门前,她迅速放下我肩上那只手,退及我身后一步,恭恭敬敬地将我带到公主面前。我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公主干脆地从我室友们的手中捞起袋子提到身侧,看向我“走了。
“公主亲自……这,这不妥吧?熙笙道,可她注意到公主的眼神,立刻闭上了嘴。
我也正想问她要回我的东西自己拿,可她头也不回地踏出宫门“你们不必操心,我明日会与父皇上书一份,她从此就与你们——
“没有关系了。
我赶紧跟上她的步伐,又回头看储秀宫的宫人们,她们都低头行礼,我无声地向她们摆摆手,马上随公主离开了。
路上,只有我与她。
“殿下,要不我来拿?我小心地试探。
“别,那还不得慢得今日都回不了殿门。
“那,殿下为何不叫步辇,也无随行人跟从?
她转过身,靠近我,轻声道“你说,这步辇上坐的人会是谁?这随行的人又会是谁?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管的太多了,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多年在宫中的经验,让我不得不立刻认罪“是奴婢逾矩了。
“我殿不远,不似东宫,走一会儿就到了。她继续往前走。
“是。我一路小跑跟上她。
我随着公主进入她的殿中,牌匾上写的是我看不懂的字,虽不识字,但我猜测,约莫写的是“公主殿三个字。
她一进殿门,就有侍女放下手中洒扫的活儿,向她欠身道“殿下。接着接过她手中的布袋,轻轻帮她拿下弓,在我与她行走之间,没有停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至极,除了本职工作,她们也不多问,带领我们进了去。
我看见白玉石街两侧芳草茵茵,石桌一个、石凳环绕,西侧有桂树二三,芬芳清馨,枝上挂着金丝笼,笼中鸟雀啁啾,悦耳动听,东侧小河潺潺,顺流石之纹理而下,在傍晚落日余晖的渲染之中,坐落着一座不简朴也不张扬的宫殿,整个画面和谐温暖,珊珊可爱。
我随着公主进门,又有内侍帮她脱下外袍,帮她简单布置坐下。
公主向她道“岸苋,准备笔墨,我要与父皇写书一份。
侍女岸苋看到我,应该是明白了我的身份,给我搬了张小矮凳,示意我坐下。
我看看公主,公主摆摆手,这个动作表示允许,于是我端坐着,看岸苋立在她身侧,为她铺纸研磨,将笔从挂架上拿下搁置在镇尺上。
我不知她写了些什么,就是草草几个字,岸苋就帮她按上了公主印。公主折上两折,岸苋就把它拿起交给门外侍女,吩咐叫她送到皇帝住所。
我抬头看着公主,公主也垂眸看向我,沉默良久,我们同时道“殿下希望奴婢做些什么?
“你想本宫安排你做些什么?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沉默良久,岸苋提议“不如教姑娘跟着奴婢,奴婢能帮忙安排些轻松的活儿。
公主点头,向她道“交给你,我放心。
接着,岸苋招呼门口的侍女过来,说要在偏室帮我腾出一个地方安置。公主也叫和她一起过去,要和岸苋再仔细嘱咐一下。
那位门口的侍女就是方才帮公主传书的人,她在公主房中时还很恭谨有礼貌地请我出门,但出门她往前头走的时候,她都没有理睬我,在前面昂首走着,活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
每走两步,她便回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快些。但是,当转头看到我紧跟在她的身后时,就又撇撇嘴,说“反正……既然岸苋姐姐把你交给我,你就要听我的话。
我噗嗤一笑,随她在房门口停了一脚,瞅见房内杂物摆放凌乱的场景,她又回头一脸恼怒地看着我“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你的!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嘴,佯装十分尊敬严肃地说“是。
“哼,那还差不多。她拉了我一把继续向里走。
到了偏室,与她的房间一般大小,只是她的住处有四张床。我的住处,个人的空间便显得大些,有两张床,一张有明显的居住痕迹,因为它的主人还折叠了几件衣服放置在床上,床头桌上还有放置整齐的针线,好像是刚才匆匆忙忙又离开的。另一张床连被子都没有,但是放上了我的布袋。
那个侍女指着那张床说“诺,这是你的床,以后你就和岸苋姐姐住在一起了。
“新来的,你可真是幸运啊,一上来岸苋姐姐就替你说话。公主这样看得上你,那就万万不要让她失望了。
同时,另外两个侍女搬着屏风进来,往我那边挪了好多位子,好让岸苋的居住区域更加大些。
“这屋原先是岸苋姐姐一个人住,大的很呢,你一来她能为你腾出位置就不错了,还说要亲自带你,你可偷着乐吧!诺,给你们加个屏风,你休想偷窥岸苋姐姐。
她这是在为我“不劳而获,一步登天抱不平呢。
她们搬完屏风,去帮我抱床单被子的间隙,我向那个引路侍女行个礼,赶紧把布袋子放在桌上,然后自己打开存放东西。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我看见另外两个侍女帮我把被子和床单都放在床上,感激地对她们说“我来吧,不劳烦你们了,谢谢啊。
“好啊,明-月-妹-妹。她像是得逞了一般,虽然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是将这辈分看得十分重要。她拍拍另外两个侍女的肩膀“我的室友。瓜瓜和晓紫。
“而我嘛,你得叫我—杜-泉-姐-姐~
我平静道“是,明月明白,杜泉小姐姐。
“你!哼!她气急败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杜泉姐姐,我放大了些声音,不解道,“那—在殿下和岸苋面前也要妹妹这般称呼吗?
“那,那自然是……不必。她看着我,还听了我这么叫她,眼珠往旁边撇,“这是我们私下里的亲切称呼。
“可是,我们这才刚刚认识,虽然我也很想和杜泉姑娘亲密无间,但那毕竟不符合礼节,这教殿下如何看呢?要不这般,我们好姐妹等过些时日,再这般互称呼吧。我与她商量道。
“你,你……我,我只是……她叉腰怒视我,无语凝噎。
旁边两位室友都纷纷拉着她,边拉边将她往门外拖,边同我说“明月,岸苋姐一会儿就会回来,会帮你作安排,你先整理一番,我们就先去干活了。
晓紫也向我道“对对对,你有什么事,就和岸苋姐讲 ,她若是忙,可以来找我们,你没事干的时候,就在殿中多走走,熟悉熟悉。
她们三个热热闹闹地走了,我有种预感,这公主的侍女和她本人一般,还是很好相处的。
我收拾好本就没多少的东西,扶了扶脑后发,想到了自己的云月簪子被四皇子拿走了,应该是很难再拿回来了。
看着自己近几年攒得有些分量的钱袋子,心里思索着,是得赶紧买个同样的簪子了,否则小沈知道我这么快弄丢了他幸苦存钱买的礼物,会很难过的。要是知道罪魁祸首是四皇子,他恨心强,又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我看着渐渐暗淡下的夜,几个侍女端着食盒来来回回,岸苋走到门口,还未进来,捧着打火石招呼我出门,我马上小跑过去,听她吩咐“明月,天渐渐暗了,今后你来轮班掌灯吧。
我接过打火石,随她一起出门,走到殿外,找路边有灯罩的地方,她先作了示范,点亮了门口的灯,还拨了拨亮。我学着她的样子,也打起火势,亦步亦趋地点亮灯。
她边指了指路两旁很明显的灯,又指着门外已经高挂点亮的灯说“路灯大多是好点的,像这种高的灯,要拿门内的长挂钩勾下来点,再挂上去。我点点头。
在我和她点完路两边的灯的时候,她带我到公主殿门口,说“内殿点灯,要知会殿下。入殿后,保持噤声,除非殿下唤你。
于是,她敲了敲门,唤了声殿下,在听到“进时,扯了我衣袖,微笑着进门,向公主行礼,于是带我去找要点的灯。
我看见公主在看书,杜泉正为公主摆弄餐具,张罗晚膳,于是先跑到公主面前帮她把灯点了,我把灯罩盖上,公主就把目光移向我,还盯着我看,笑了笑。
我有些不自然,居然向她脱口而出“好好看书。
杜泉脸色一变。
公主赶紧把头埋进书里,闷着脑袋,说“好。杜泉脸色更难看了,用口型朝我小声道“现在是晚膳时间。还比划着一会儿膳食房的人要将食盒收走的。
要不是殿下在旁边,她定要张牙舞抓地怒斥我我们家殿下也是你这个刁民可以指使的?还强迫她听你的话,你失心疯了!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心之句,可是殿下还按我的话这般照做了。
还好,岸苋出来圆场,还特意强调了几个字“殿下好书,可以边吃饭边看书。杜泉,亲自喂殿下用膳,烫了得吹吹,一口一口喂到殿下嘴里。
“是。杜泉正红着脸,小心地把勺子呈到公主嘴边,公主有些反感,立刻放下书本“不,我不可以!并把勺子推到一边,说,“先给陈小棋吃。
一只浅色虎皮猫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它的名字,于是小步匆匆地走到桌下,“喵了一声,它的右后腿有些跛,正好瓜瓜在它的后面跑来,把它抱起,杜泉就迟疑着把勺子递到猫嘴边,猫扭头,很明显是看不上白米饭。
杜泉生无可恋地把目光看向公主,公主道“给它添些菜和肉糜吧。
于是杜泉就夹了些菜和肉,还舀了两勺汤拌了拌,凑到猫嘴边,看猫一点一点吃进去。公主反而好整以暇地用手挠着小猫的后背茸毛逗趣。
此时,岸苋对公主道“要奴婢为殿下再添一副碗筷吗?若是殿下现在对今日膳食安排没有食欲,奴婢可以教膳食房再重做一份别的。
“添两副吧。她转向我,笑眯眯地“明月没吃饭吧?同本宫一起用膳如何?
“这……而且岸苋姐她们……
杜泉轻咳一声“我们早吃过了。
晓紫也轻笑道“宫内确实有规矩,宫人们要在主子之后用膳,可杜泉和瓜瓜她们呀,一个见了殿下的御膳流口水,一个胃里呱呱叫得响。那时候皇后娘娘正为殿下选婢女呢,娘娘很生气,还好殿下宽宏,当即就收了我们,还说在公主殿里,奴婢们可以先吃,或者随时吃,若是殿外宫人问起来,殿下会亲自解决。
瓜瓜小声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感慨“谁懂啊?我们家殿下就是坠(最)好的!
场面一度很安静……
那,这样看来,方才我的尴尬应该也不算多尴尬。
可就在此时,陈小棋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直,而后抽搐了几下,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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